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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花,然后沉没,河水又恢复平静。
沉默许久,温特斯终于开口:“帕拉图人对不起我。”
“这不是废话。”安德烈提起旧事就火大:“日羊佬对得起我们谁?”
“所以我刚回到帕拉图的时候,其实没想的太复杂。”温特斯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
他望着河水:“我只想报仇。那些把我和我的人丢弃在冥河西岸的仇家,一个也不放过。我要让他们死得很痛苦,让他们生不如死。那些对我好的人,我也要报答他们。”
温特斯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的想法。”
“就这些?”巴德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的眼神很平静,只是有一点点……遗憾和失望。
“最开始的时候,我想回家,做梦都想。结果脑子一热,就留了下来。别笑,就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觉得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不能一走了之。”温特斯的声音很轻,但是其他几人都能听得很清楚:“除了报仇和报恩,我又有了别的想法。”
巴德、安德烈和梅森在等着温特斯说下文。
但是温特斯却话锋一转,突然笑着问伙伴们:“你们觉得,狼镇怎么样?好不好?”
“什么好不好?”安德烈皱起眉头。
“好?还是不好?”
安德烈大声说:“好!你不是管得挺好?”
“好他妈了逼!”温特斯狠狠一拳锤在地上:“新垦地狼屯镇,共计一千二百六十六户。六成半的耕地属于十六家庄园。大半人家是无地的佃农和雇工。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农民的赋税高得惊人,自耕农一辈子也攒不出购买新土地的钱,生了儿子也要去当雇工。”
他的表情变得狰狞,咄咄逼人追问:“好吗?你告诉哪里好?好在哪里?你告诉我!”
安德烈被压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梅森也下意识咽了口唾液,唯独巴德依旧平静。
“她不好,她很不好,但她至少是生机勃勃的!”温特斯的鼻尖有些泛酸:“大家至少有东西吃,有块地方住,至少还能活下去。这里的人尊敬我、指望我。我喜欢这里,我喜欢旷野、我喜欢农田、我喜欢劳动时的汗水。我愿意在这里养老,盖个小房子,过一辈子。”
河水中央打着旋,一群乌鸦盘旋着。
“可是现在呢?她死了!”温特斯轰然爆发:“三十年!耗费整整三十年,她才从荒野变成一座生机勃勃的小镇。三个月!大人物们只用三个月,就让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老百姓钉上门窗,拖家带口去逃难。还留在这里的农民,又要被征粮队抢走收获。
大人物只用手指尖轻轻一碾,狼镇就被碾碎了。而他们,一点也不在乎!一丁点也不!一!丁!点!也!不!他们如果在乎、了解、感受过狼镇人的痛苦,他们就绝对不会这样做!”
安德烈和梅森神色的变得沉重,巴德紧紧抿着嘴唇。
温特斯猛地站起来,冲着水面,拼命地宣泄着胸中的愤怒和不甘:“操你妈!操你妈!操你们这群王八蛋!!!”
他无意识地进入施法状态,吼声如奔雷轰鸣,林间的野兽四散奔走,乌鸦也惊慌地逃向远方。
“不是帕拉图对不起我,是那些大人物对不起我!他们不止对不起我!他们还对不起很多很多人!决定帕拉图命运的人,决定河水流向的人,不配坐在那个位置上!”
温特斯剧烈地喘息着,眼睛却在放光,他看向他的伙伴:“现在,我只能对着河水像个废物一样骂。但是早晚有一天,早晚,我要把那些人拉下来!砸碎!跺进泥坑里!”
“这就是我的想法!这就是我要的东西!”这番话,温特斯从未和人说起,因为这等于是一个人对一个国家的宣战。
但是在这一刻,温特斯·蒙塔涅撕开胸膛,毫无保留地展示给他人:“我留在这里,就是要做这件事!操他妈的帕拉图共和国!老子要把它砸碎,再造个新的!”
“干了!操他妈的帕拉图!”安德烈大吼一声,也跳起来。
他红着眼睛抓住温特斯的肩膀:“你还记得从联省回海蓝的船上,我告诉你,天塌了有肩膀高的顶着?”
他的手指深深陷入温特斯的皮肤里:“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不是肩膀高的顶着,而是肩膀高的人拿我们去顶!我们再也不要当工具人。要当,就当拿别人去顶的人!
驴操的日羊佬不让我们回家!好啊!他求我们走,我们也不走了!就去砸!就算粉身碎骨,也要砸他个地动山摇!砸他个天崩地裂!”
安德烈一把掏出那枚利剑大十字勋章,大笑着扔向河水。
那枚他曾经梦寐以求的勋章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扑通一声落入水中,转瞬间消失不见。
巴德紧紧盯着温特斯,一字一句地问:“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你会不会成为此刻你厌恶、仇恨、拼命想要砸碎的人?”
“不知道。”温特斯纵声大笑:“谁知道呢?”
“别担心,没关系的。”巴德抓住温特斯和安德烈的肩膀:“我宁愿坐在那里的是你。”
河水仍旧静静流淌着。
三人紧紧握着彼此的胳膊,从此刻起,他们不仅是同学、朋友、兄弟,他们开始分享同一个理想。
“我们需要热沃丹。”温特斯轻声说。
“好啊。”安德烈狂笑着:“就去拿。”
“不。”巴德摇了摇头:“我们需要的是整个铁峰郡。”
“不,你们说的都不对。”理查德·梅森最后一个搭上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不控制黑水镇和五獒镇,就不足以遮蔽狼镇;不掌握热沃丹,就不足以控制三镇;而不占领枫石城,就不足以掌握热沃丹。”
温特斯、巴德和安德烈都看着学长。
梅森的声音变得坚定:“我们需要的,是整个新垦地。”
……
乌鸦告诉我,
两个年轻的维内塔人和两个年轻的联省人,
在帕拉图的边疆的边疆,
发誓要将这个国家彻底掀翻,
这就是今天发生的一切;
麋鹿告诉我,
他们不知道要用什么办法,
他们也不知会遇到多少困难,
但他们发誓要做到,
这就是今天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