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调音定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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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耻！”姬倩倩气得差点吐出血来：“要不然把你手上的古琴给周公子用，你用我府上那张没调过音的古琴来比试？”

    弹琴不仅对弹奏者技艺的要求极高，对于古琴本身也有异常严格的规定。一张刚刚装上弦线的古琴，因为弦线松紧程度不般配的缘故，弹奏起来多多少少会有些瑕疵，必须请钻研琴道多年的大琴师调过音才能使用。而想要调音的话，必须在琴弦上定好徽位，否则再怎么调音质都不会完美。

    古琴上的十三徽是根据琴弦分段后各段的交接点或称节点而设置的。将琴弦均分为二段、三段、四段、五段、六段、八段，将其节点分段处装以螺钿标示，称为“徽”或“徽位”。其1/2、1/3、1/4、1/5、1/6、1/8处即分别称为七徽、五徽、四徽、三徽、二徽、一徽。想要在一张装好的古琴上定出徽位，是极其考验琴师眼光的。对于弹奏者而言，摸到没有定徽的古琴，简直无从下手。所以在王百经说出要周通用没调音定徽的古琴比试时，姬倩倩顿时出言反驳。

    “那怎么使得。”王百经也不是傻子，一口拒绝了姬倩倩的要求：“我手中的枯木古琴伴我多年，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和我心灵相通；万一周解元用了我的琴后发挥失常，说我暗中下绊子可如何是好？而且解元公乃天道所青睐的人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想必样样精通，跟我这样的七岁小儿比试，哪怕用破琴依旧可以轻轻松松赢得比试的。”

    “你来郡主府这么久，第一次开口说人话，真是难得。”周通似笑非笑地看了王百经一眼，对姬倩倩说道：“既然他肯开口说人话，我就再让他一次好了。倩倩郡主，请把你的那张还没调音定徽的古琴搬来吧。”

    “这怎么使得？”姬倩倩瞬间变了脸色：“周兄，你可不要因为王百经给你带上一定天大的高帽，就忘乎所以。这黄毛小儿少年老成，绝对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战胜的。而且你若是输了的话，可就要丢掉解元公头衔啊！”

    “男人谈论正事，哪里有你这个妇人在一旁饶舌的份儿。”王百经看到周通居然肯做出天大的让步，哪里会允许姬倩倩来坏事：“周兄已经答应下来了，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替他做主？”

    “郡主，把古琴搬来吧。等他把丹书铁券输掉以后，也就没有在你面前叫嚣的资本了。”姬倩倩抬起头，顿时看到一双镇定自若，清澈如同湖水的眸子笃定地望着自己，心里这才安稳了两三分，对着栾儿招了招手：“丫鬟，找两名护卫把西厢的那张古琴抬来，让周兄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儿。”

    不过片刻时间，两个人高马大的护卫抬着一张朱红色古琴呼哧呼哧地走来，周通稍稍一看：这古琴长约一百二十厘米，肩宽二十厘米，尾宽十五厘米左右，由头到尾宽度缓缓递减，和长剑的剑头有几分相似，是标注的伏羲氏琴身；这琴刷十八层朱漆，小蛇腹断纹，背面龙池上方刻篆书“奔雷”二字，虽然谈不上千古好琴，但也是只有皇家才能享用的货色。只是看七根琴弦长短参差，松紧度也各不相同，完全配不上这张名贵异常的古琴。

    看到侍卫抬来了古琴，王百经匆匆忙忙地说道：“既然古琴已经抬来了，我们也就不要客套了，现在就开始比试吧。”

    “着急什么？”周通蹲下身子，摸着这张奔雷古琴的琴弦缓缓说道：“我虽说用这张古琴跟你比试，但却没说不会给这张古琴调音定徽，你真以为我会用一张音调不准的古琴跟你进行文斗？当我是傻子吗？”

    “什么？”王百经一愣：“你还会调音定徽？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就算是专精琴道数十载的大琴师，在没有调音工具的前提下也别想校出精准的音质。难道你想拖延时间，违反我们定下的天道血誓不成？”

    “我会的东西太多了，难道要全部说给你听？”周通白了王百经一眼，捏起一枚螺钿，轻轻地放在第一根琴弦上方的中间位置，将琴弦拨弄了两三声后，又轻轻调整了一下螺钿的位置，如此反复了三四次后，周通的拨弄幅度越来越小，越来越微弱，最后当他将螺钿向左推动了一个发丝左右的距离后，又轻拨琴弦细细听了一遍声音后，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用力一按，将螺钿按入梧桐木中，又挑衅似的看了王百经一眼后，捻起第二枚螺钿开始寻找五徽的位置。

    “这，这怎么可能？”王百经感觉自己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定徽可是要将不同频率的发音明确的标分出来。一般人都是用特定的工具，裁剪与琴弦等长的细线，在上边依次对折，三等分等等手法将细绳均分，再按照折痕的对比着确定各个徽位；我只听过峦山郡昆仑仙山上有位震古烁今的大音律家，可以做到听音辩声，根据声波的长短急促，辨别某处琴弦发出的是几倍声频，从而确定各点的徽位。这人难道厉害到这个地步？不，不可能，他只是胡乱在琴弦上定下徽位，想装模作样吓唬我罢了，我可不能着了这奸人的道。”

    周通此刻已经无心去顾及王百经，他完全沉浸在听音辩声的世界里不可自拔。前一世他在大商时，除了学识才华名满玉京外，还是位钻研琴道多年的琴师，短短十几年弹断的琴弦多到数不过来；古琴造型优美，和筝比起来小巧灵韵，音色深沉，余音悠远，最合君子心性。周通还没有身居相位的时候，在梨园斋当过几年琴师，每当琴声响起，整个长安街的声音都微不可闻。若是王百经这种生性浮躁的人能在古琴一道的造诣上超过周通，那就真的见鬼了。

    抚摸着琴弦，周通的耳朵也在轻微的抖动着；听音辩声这种事情，最考察琴师的音感和听觉，容不得丝毫差池；就在周通手指的轻轻抚动下，一十三枚螺钿精确地被周通按进琴身的最上方，与白色的琴弦交相呼应，发出璀璨的蒙蒙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