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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天生六指，天生畸脚。</p>
左手六个指头，右脚只有左脚的三分之一大小。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p>
原本畸形就不受待见，四岁那年之后，又莫名其妙的不会说话了。后来才知道，那是自闭症中的语言渐进型障碍。</p>
农村人不懂，都说我是发烧烧坏了脑子。就连我父母也认为我被烧成了智障。</p>
自闭症的治疗方法有很多种，但在贫困的农村只有一种，就是“打”！</p>
父亲醉酒后，习惯性的掰下大门口的树枝抽打我，边打边骂：“我让你不说话！我让你不说话！！”</p>
我有个大我两岁的哥哥，还有一个龙凤胎的妹妹。他们很正常，腿脚也好，看到父亲打我时，就站在一边笑。</p>
等父亲将我揍完，他们还会继续拿树枝抽打我，试探我到底是真疼还是假疼。看到我痛的扭动身体时，他们笑的更开心了。</p>
而母亲从未帮我说过一句话，仿佛我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一样。</p>
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哥哥和妹妹身上。</p>
我从小被他们当做沙包似的打到大，吃饭也不在一个桌，待遇连自家的狗都不如。</p>
但我的心思是正常的，我也会恨。</p>
只是因为自闭，连那种恨，我都不知道如何去表现……</p>
懦弱、自卑、病态的心理早已深深的嵌入了我的骨髓之中。</p>
当自闭到深度时，想到的只有逃避，我只想远离这些自私的家人。</p>
后来，我考入了县重点中学，学费全免。</p>
升入高中后，我依旧没有朋友，没有交流。</p>
我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看书。</p>
图书馆里的书，基本上已经被我啃过了一遍。</p>
书读的多了，懂的多了，我却变的更孤独。</p>
因为，读过书中的那些人和事后，我更加意识到自己的没用。</p>
我深知，改变命运先要改变自己。但是，我无法改变自己，我连最基本嘴巴和表情都无法控制。</p>
于是，我愈发的自闭、自卑、自怜。</p>
那段时间自杀的念头无数次出现……</p>
但一个女生的出现，破了我自闭世界的墙。</p>
“同学，自我介绍下，我是社的撰稿人！我听说你很特别，可采访采访你吗？”</p>
她极具感染力的笑容，让我觉得她很不一样。简单说，从来没有哪个人对我如此的笑过。</p>
她见我不说话，又抛出一大堆问题，但是，我都没有回答。</p>
她认为我不配合。</p>
殊不知，我是不会交流的自闭症。</p>
而且，常年的不言不语，我的表情都是“僵硬”的冷漠态。</p>
她被我气走了。</p>
但是，没几天，我又在图书馆遇见了她。</p>
原来她旁敲侧击的打听过我，知道我是个脚残疾的六指畸形儿。还知道我读高中这一年来，一句话都不曾说过。</p>
她大方的自我介绍。</p>
她叫白若瑄，是从省会来我们来这借读的。暑假后，她就要回汉城，入高三备考。</p>
自那以后，我们经常在图书馆见面。</p>
我发现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内心极其不同。就像是泛着微微涟漪的湖面，安稳而又暗含激动。</p>
那是从小到大都未曾有过的温暖感觉，奇妙的让我无法形容。</p>
临近期末考试的一天。</p>
白若瑄忽然递给我一张纸，问：“你觉得我漂亮吗？”</p>
我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汩汩的情感就往外冒，</p>
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下：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p>
“哈哈哈哈……！”</p>
她笑的门牙大放。</p>
我被感染的笑了。但是，马上又褪了下去</p>
。因为我忽然想到，这似乎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笑。</p>
“看你挺老实，没想到你这么会撩呢！咳咳……”她故作正经的正了正身子，将那张纸再次推到我面前，问：“马上暑假了，暑假之后你可就见不到我了。很慎重的问你，喜欢我吗？”</p>
我在纸上写下：不仅仅是喜欢。</p>
她看着我笑了，那眼神我一辈子都不会忘，像是娇羞、又像是欢喜，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期待。</p>
“我们都不能想太多，过完暑假我就回汉城了，到时候如果还想着我，就考汉城的大学！”她说。</p>
※</p>
白若瑄是我唯一的交流，更是我唯一的存在。她的话一直在我耳边萦绕。</p>
汉城大学，成了我的目标！</p>
但是——</p>
那年大我两岁的哥哥高考落榜了。</p>
他落榜很正常，因为他高二就拿着家里的钱去社会上混，根本不知道学习。</p>
那天，一家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p>
母亲给我们切了个西瓜后，一声不语的坐在旁边。此刻，摆在我哥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条是打工，另一条是花钱读大专。</p>
他毫不犹豫的选了后者。</p>
而且，已经找了人，对方开口要十万。</p>
于是，父亲站出来说：“你哥这学得上！你别上学了，跟我去工地打工挣钱吧！我跟工头说了，签个长期协议的话，还能预支工资！”</p>
我不服。</p>
我用眼神，告诉他——</p>
——不可能！！</p>
“爸！你看陈凡这眼神！”妹妹陈婷在旁边一脸夸张的指着我。</p>
“陈凡！你转过头来……来！来瞪我两眼试试！？”我哥陈涛喊了一声。</p>
他的声音比父亲的声音更让人发颤，因为他打起我来，比父亲要狠很多，指着我的鼻子说：“你个残疾，又是哑巴又是畸形的，你他妈就是毕业了也没有单位要你！傻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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