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蹙眉。
“你?”海琼子拍拍他的肩膀,“你身子还不太好,就留在这里吧。”
池青玉有些迷惘。
师傅真的在第二天背起行囊离了山,临行前给他留下了一些钱粮。
池青玉独自留在山谷中,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坐在屋前砍柴生火,有时也去幽潭边采些野菜。走过林子的时候,他停下脚步,伸手摸着树干与叶子,细细地辨别着什么。
但这期间,那个时常进山的女子还是没有出现过。
黄昏时分,他依旧坐在窗前刻着竹简,可是,屋前只有树叶沙沙。他觉得有点寂寥。
******
他再度寻到了山下。
这次是为着要买米和油,顺道再去问问她的病好了未。他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从市集回来时,小村里人声热闹,正是晚饭时间。池青玉找着了那位姑娘的住处,他一直记得,门前有棵大槐树。犹豫片刻敲了门,却听不到里面的回答。
他又等了一会儿,从旁边走过一个老妇,道:“你找住在这的人吗?她应该已经走了。”
“走了?!”池青玉一惊,不禁转过身,“去了哪里?”
“这就不知道了,早上我还看她在整理包裹,像是离开的样子。”
池青玉一时发怔,站着小屋门前没有出声,连那老妇何时走的都不知道。
肩后的东西沉甸甸的,他背着有些累。于是卸下竹筐,坐在了她的门口,想着也许她并没有真的离开,也许她只是出去置办物件……可是等到村子里渐渐不再喧闹,等到家家户户都已经关了门,她还是没有回来。
夏末秋初的晚风有些凉意。他倚着门快要睡着的时候,前方却有脚步匆匆,到了近前又忽然停下。
池青玉从恍惚中惊醒,马上站了起来。身前的姑娘开了口:“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我想来问问你身体怎样了……但是有人说你大概已经走了。”他低声道。
蓝皓月肩后还背着包袱,上前一步,道:“是,我本来想走,但是进城晚了没赶上渡船。”
他闷闷地道:“你有急事吗?”
“倒是没什么急事,只是外祖母那边有信寄来。”她脸红红的,反问道,“你不会不相信吧?”
池青玉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以为你会说一声再走的……”
蓝皓月反剪着双手,望着地上的人影,“我前几天遇到你师傅跟他说过。他又没跟你提及吗?”
“没有。”他怏怏不乐地回了一句,“他回了岭南。”顿了顿,又道,“明天,你还是要离开这里了吗?”
她望着他,道:“可以走。也可以不走。”
池青玉握着竹杖,好似不知应该说什么,踌躇片刻才道:“那就不走了吧。”
“啊?……”
“山上有枫树。”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又怕她听不明白似的接下去道,“我摸过那叶子的形状了。你想家的时候可以来看看。”
蓝皓月眼睛有些湿润,哑着声音应道:“好。”
******
她又开始往返于山上和山下的日子。山谷间果然也有枫树,叶子才刚刚开始转红。她捡起一片很大很完整的,送给了池青玉。
午间和黄昏的时候,她会来到屋前,与他一起打水做饭。他会慢慢地跟她说些自己记得的典籍中的故事,她也会跟他说些山下的见闻。只是不提江湖。
那些刀光剑影尔虞我诈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两个月后,海琼子风尘仆仆地回到了武夷。他那小徒弟似乎比以前开朗了一些。
“这些天过得如何?”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池青玉。
“很好。”池青玉坐在屋前,编着篾片,眉宇间有淡淡的笑意。
老人俯身看看一地的篾片,道:“两个月不见,你学会这手艺了?”
池青玉微微红了脸,“是蓝姑娘教我的。”
海琼子微笑颔首。
******
那年立冬之前,蓝皓月去山谷给他们送新衣。已经与她熟稔的池青玉接过衣服,却又若有所思。海琼子在旁提醒了他,他才向她道谢。
她没有多想,看天色已晚,便赶回了家。
立冬那天,蓝皓月正在屋子里剪裁,却听屋前脚步声响,伴着竹杖点着地面之音。她开门,见池青玉肩后背着竹筐,似是刚从市集回来。她不免惊讶道:“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下的山?”
“师傅还没起的时候我便走了。”池青玉穿着她前几天送去的新衣衫,站在门口,依旧像以前那样温文有礼,“不过我昨晚跟他说过,他知道我要下山办事。”
“办事?”蓝皓月又是一怔,看看他背后的竹筐,里面似乎有个蓝布包裹。她不好意思问他,便拉拉他的袖子,“先进来吧。”
他却没有动,只是端端正正地站着,静了一会儿道:“蓝姑娘,你有许配过人家吗?”
蓝皓月攥着围裙,忽然间觉得心跳加剧,强行镇定了一下,才道:“你要听实话吗?”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愕然,但还是淡淡地道:“你说吧。”
“我……”蓝皓月犹豫着,抬头道,“曾经有过婚约,但是,后来那个人死了。”
池青玉似乎并没有吃惊,也没有失望,只是轻声道:“哦,原来是这样。”
两个人互相沉默了一会儿,他又略带局促地道:“那么,你是打算守节吗?”
蓝皓月拢起鬓发,望着他的眉眼:“你为什么问这个?”
池青玉微微低着头,将肩后竹筐取下,拿起那个蓝色布包,递到前方。“如果……如果你愿意再成亲的话,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微红,手指也有些发颤。
这一刻,蓝皓月觉得眼前的画面凝固成永远。
他衣衫简单而整洁,语气神情却局促紧张,像是练习了许多次应该怎么说,但到了这里,始终还是磕磕绊绊几乎语不成句。
她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神思恍惚地接过了他手中的布包。打开后,蓝底白花的粗布中间,静静地躺着两枚银簪子。银簪打磨细致,绞丝盘出莲花盛放,底下坠着珠儿,像初晨的露水。
怔怔拿起这一双银簪,一时辛酸难抑,竟落下了眼泪。
他听到了她的哭声,越发不安,攥着竹筐的肩带,“是我唐突了吗?你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过这事……簪子你就留着戴好了……”
蓝皓月抽泣着走到他近前,拉过他的衣袖,将簪子塞到他手里。池青玉心绪一沉,正想挣脱,却听她道:“你给我戴上罢。”
他犹在发愣,蓝皓月已经握着了他的手,慢慢移至自己发髻边。
池青玉闻到了她身上那种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像是一场遥远飘渺的梦。这一场梦无边无垠,梦中有过悲凉有过欢喜,他站在山川的这头,伸手遍是柔软的白云,而她就在山川的那头,风大得让人害怕,他看不见她的模样,可是,他知道是她。一直。一直在等着他。
“皓月。”他不由自主地唤了她的名字,以最为认真的心,将银簪绾在了她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