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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的效果简直立竿见影——
几口下去,起初有点恶心的腥味不知何时开始变得鲜美甘甜。热流顺着喉咙滑进食道,像有生命般地,迅速将温暖传递到四肢百骸;我方才发觉,这具躯体原来一直是冰冷的。
我差点忘记了先前自己身体的感觉,忘记了维兰生命之火的温度,而此刻,随着塞壬之血渐渐充实了空空如也的胃,我重新找到了自己,甚至更多: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像葡萄藤的幼芽一般舒适地伸展、旋转,用一阵刺激和轻颤拔除了遍布身体内外的肉中刺,带来难以形容的轻松感和愉悦感,还有源源不断的力量。
塞壬的颈动脉很快不再向外喷射热血,她变得虚弱,无力动弹;海水再度灌进我的嘴巴,我吐了出去,松开缠绕她两胁的手臂,看着她软软地悬在水中。黄人鱼终于得以挣脱束缚,她伤得不轻,看来刚才塞壬在被我咬住之后仍没放过爪下的猎物。
我挽住黄人鱼的胳膊,扶着她游到一处多孔珊瑚礁下面,前方立着几丛巨型竖琴海绵,看起来比较安全。我躲在海绵后面观察了一会儿战局,发现人鱼的近身搏击战斗力跟普通人一样渣,连克莉姆——被两个塞壬夹在中间——都显得手忙尾巴乱。
这么弱的人鱼竟能让微光之崖忌惮,除了歌声和吻之外,她们不会没有别的本事。
我决定去帮助克莉姆,拣了一片边缘锐利的贝壳握在手里,游过去切断了挂在她背上的塞壬的颈动脉;后者一边飙血一边转而攻击我。我用力勾住她的脖子往下拽,将她的脸摁进一大丛刺海葵里。
塞壬果然不好对付,我很快就全身挂彩,看上去不比黄人鱼好多少,但不知为什么,伤口带来的疼痛非但没能让我恐惧或退缩,反而更加激起了我的战意。或许是看我那么拼命,有几个原本躲在珊瑚底下的人鱼。也举着贝壳、锐菊石之类的武器游了出来。片刻后,至少五六个塞壬受了致命伤,喷涌而出的大量血液迅速染红了这片水体,塞壬们发觉情形不对,终于撤退了。
此役“我方”折损了一个橙人鱼,胸膛被扯开,心脏被捏碎。回天乏力。但塞壬死得更多。
克莉姆邀请我参加随后举行的葬礼。她对我比先前更亲近些,主动告诉我接下来将要游上很长一段路程,建议我先休息片刻,并且教我像其他人鱼那样,捉来一些灯塔水母的聚合体,揉碎了包裹伤口。
这是一种不死的生物:如果把一只灯塔水母扯成几块,一两个昼夜过后。它就能变成几只小水母。人鱼的体质接近水母,虽然没有灯塔水母这种本事,倒是可以利用它们来为自己疗伤。这一带有很多灯塔水母,完全受人鱼掌控——“长生海”正得名于此。
当然,长生海的灯塔水母不全是疗伤系的,更多是具有致命毒素的低等灵族:如果有不速之客闯入,这些肉眼难以看清的小东西,轻易就能给对方造成巨大的伤害——它们随着雨水或海浪侵入甲板,或者附在鱼虾身上被对方捕捞起来……所以连风精灵也要向人鱼请求通行许可。
我们没有游回大本营休息,而是潜入另一片更深的海沟。白色的细沙之上,只有一种带着长长触手的栉水母四处游动,发出幽幽的蓝色光亮。人鱼们围成一圈,颇有节制地无声悼念逝去的姐妹,然后各自默哀,也可能是在闭目养神。
我浅眠了一两个钟头,醒来时,体表的外伤已经好了大半。比其他人鱼恢复得明显要快,克莉姆惊讶地看了我好几眼。我决定不做解释,毕竟借尸还魂这事儿谁也说不清。
克莉姆从细沙下面挖出一个红彤彤的纺锤形水晶罐子捧在手里,其他人鱼挽着橙人鱼的尸体。甚至还有六个塞壬的尸体,大家一同往一个方向游去。
送葬的队伍无比寂静,我也不吭一声。在水下游了很久很久,前方出现一座拦路的海底山,像黑色的城墙一般;我们沿着山体一侧盘旋而上,钻出水面时发现黎明将至。
就是这里。
克莉姆带领众人鱼用肃穆的调子歌唱了一阵,然后示意十四个人鱼,两两架着一具尸体往山那边的海面游去,尸体全都漂在水上;她抱着红罐子游在最前面。我和剩下的人鱼坐在山石边上看着,人鱼们仍唱着歌。
游出数百米,她们停了下来。克莉姆拧开罐子,高举着倒出一坨血红色的东西在尸体上,涂抹均匀,一具接着一具,然后拧好罐子,在海水中冲洗干净,示意人鱼们跟上,迅速离开了抛尸之所。血红色的尸体在水面上打着转,终于沉了下去。此时克莉姆她们已经游近,招呼我们往山顶上爬。我刚好看见远处水下有巨大的阴影正在迅速接近尸体下沉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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