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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底部。
空气里弥漫着腥臭气,光线昏暗,唯一的亮来源于顶部悬挂的一盏冒着黑烟的油灯。男男女女老人孩子挤压在一起,破衣烂衫腐朽的模样和潮湿脏污的木板化成一个颜色。
有人顶着青紫破烂的脸,四仰八叉睡在刚打架赢得的空隙里;有人抠脚擦鼻,有人骂骂咧咧;女人孩子老人的目光都是呆滞麻木的,被挤压在小小的一个角落,呼吸可闻。
在那一片蓬头垢面的女人里,一个穿白纱裙,身材尚好的女子引起了舱底霸者们的注意,他们皆是身强力壮者,纷纷色眯着眼,流着口水,急切走近,一双双黑爪伸了过来。
“阿娘。”黄瘦的女孩绷直身子,小手死死的抓着女子的袖子,带上了哭音。
女子咳嗽了一声,立正身子挡在女孩身前,当她抬起头,男人便看见了一双虽带着病态却依旧漂亮的眼睛,淫|欲登时更盛。
女子没有说话,一边嘲讽的看着男人们一边顺从的揭开了自己的面纱。
楼上,万宝宝被万西厢用金蚕丝捆缚在四脚靠背椅上,嘴里堵了他自己的脏袜子,正嘤嘤嘤的搓腿闹腾。
郎华娘靠着落地镂空圆窗,摩挲着酒杯,感兴趣的问,“武魁争斗赛?那是什么?”
正斗嘴的万西厢和楼东亭纷纷扭过头来,万西厢嘲笑道:“身为武者,你竟然不知道武魁争斗赛,妹子,你逗姐姐呢?”
楼东亭笑着给自己斟酒,挑起长眉睨向郎华娘,“郎姑娘莫不是来自某个隐世上百年以上的门派?比如丹?”
“你们两个小妖精啊,何必试探,直问如何?”郎华娘伸伸懒腰,转头往楼下四顾看去,道:“我会炼丹难道很稀奇?”
万西厢嘿嘿笑了,挺着自己雪白的胸器一把搂住郎华娘,蹭蹭,道:“会炼丹不稀奇,能用丹咬破我那个蠢弟弟的金丝线的,你却不是一般的丹师。妹子,姐姐是金宝斋的大掌柜,金宝斋知道吗生意遍布五湖四海,跟着姐姐有肉吃,怎么样?”
见万西厢开始□□了,楼东亭不甘示弱,一把扯开长衫,露出宽阔硬实的胸膛,摆出个妖娆的卧姿,“郎姑娘想必更喜欢男人吧,来我楼氏如何,在下必当时时扫榻相迎?”
万西厢怒道:“楼东亭,你个死鬼,不跟我作对你会死是吧,滚一边去!”
“西厢,你错了。虽然你我有一腿,但咱们在商言商,像郎姑娘这般的人才,我是不会放过的。”
眼见这两人又要斗起来,郎华娘转过脸来便笑的捂肚,瞄瞄万西厢的胸器,再瞄瞄楼东亭的两颗红茱萸,一本正经的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人的金宝斋和楼氏的生意做到多大,但就看在你们俩给我提供的这福利份上,行,我答应了。丹,我有,虽然不知道现在市面上都有什么样的丹,但我敢说,我炼制的丹,肯定是别人没有的。但是,你们要按照我的规矩来。我在杭州青槐镇邬家村就卖过丹,一种是养颜丹,一种是补气丹,还有一种百草化神丹,你们不放心大可去探听探听。等你们打听清楚了我的底细,咱们再来谈生意。”
万西厢和楼东亭同时坐直了身子,万西厢搔搔发髻,嘟起性感的朱唇,“还真是无情呢。妹子啊,谈钱伤感情。”
郎华娘满面无辜,“感情,那是什么?”
一句话把万西厢哽的翻白眼。
楼东亭呵呵道:“本公子就喜欢和郎姑娘这样的美人谈生意,举杯共饮如何?”
“待生意谈成再同饮岂不更好?”郎华娘起身,踱步下楼。
“郎华,你哪里去?”万西厢喊道。
楼东亭亦起身,嘲笑道:“胸大无脑的女人啊,你不觉得郎父这趟出恭太久了吗?”
“我呸!你个不行不行的货。”万西厢紧跟上来。
这条楼船的出恭之所就在船舱附近,舱门正对着净房的门,所以当郎意解完手,一打开门就被一个白色重物砸了个趔趄,幸好他闪躲的快,不然非得砸个四仰八叉不可,紧接着就听到了几个男人破口大骂的声音,“这个臭婊|子!”
“都得脏病了也不知道被多少个男人玩过。”
“赶紧洗手去,免得被染上脏病。”
郎意低头一瞧,见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被人扔出来砸在地上,摔的出气多进气少,不免生出几分同情,就下腰来扶。
此时一个干巴巴的女孩也被扔了出来,女孩手脚伶俐些,身子一沾地就一骨碌爬起来,带着哭腔喝骂郎意,“该死的臭男人,你别碰我娘!”
郎意一听尴尬之极,讪讪收回了手,磕磕巴巴道:“我……我就是想把她扶起来,没、没别的意思。”
这会儿见了这小女孩郎意便认出来了,原来是之前碰到过的,想要讹诈他的那对母女啊。
郎意觉得这对母女品行有问题便决定不多管闲事了,举步欲走,脚尖却踢到了一个东西,见是自己的鸳鸯佩,刚要捡起,却被一只黑乎乎的小手一把抢了过去,“滚!这是我娘的玉佩。”
女孩的口气又辣又呛毫无教养,若是别的事情郎意万不会跟个小姑娘计较,但这鸳鸯佩却不行,当下对这女孩厌恶的不行,硬声道:“玉佩是我的,还回来。”
女孩顿时大声嚷嚷起来,“来人啊,快来看啊,这个人连小女孩的东西都要抢啊,救命啊——”
也不知女孩想到了什么,眼泪竟哗啦啦流了出来,尖着嗓子呼天抢地,仿佛郎意要对她们母女行不轨之事一般,郎意气的浑身发抖,“你别胡扯,你哭什么,是我的玉佩,明明是我自己的东西,我捡自己的东西还不行吗,你这个小丫头真是太不讲理了,长大了也是个泼妇,泼妇!”
“鱼儿……”
“阿娘,你没死太好了。”小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连拽带扯的把自己的母亲抱到了怀里,立即连珠带炮的告状道:“阿娘,就是这个臭男人想要强抢你的玉佩。但是我又给抢回来了,阿娘,给你。”
说罢赶紧的把玉佩往自己母亲的怀里塞,却遇到了阻碍,女孩伸手一摸居然摸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鸳鸯佩。
登时,郎意的目光变了,一把抢过女孩手里的鸳鸯佩,揣到怀里就疾步离开。
“等、等一下。”女子呼唤,郎意却充耳不闻。
事情真相大白,小女孩涨红了脸却倔强的把脖子梗的直直的,“阿娘,你叫他干什么,我又不知道他有个一模一样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哼!”
“一模一样的……”女子露出一个似哭似泣又夹杂嘲讽的表情。
话分两头,却说宁静远新婚洞房之夜逃离杭州之后,在天空发现了自己大哥所驯养的黑鹰。
通州,锦乡侯府名下的一处庄园内。
水汽氤氲,青纱被从窗外吹来的晚风拂的起起落落,汉白玉池里浓汤滚沸,浮起各色稀有药材,宁静远盘膝泡在其中,赤着半个上身,发丝披散在背后,湿透在药汤里,因着热气的缘故,把他蒸的越见唇红齿白,明净如玉。
廊檐上传来沉重的声响,宁静远睁开了眼,唇角微扬,门被推开了,先是一双鬼头铁靴出现在了视线里,铁靴之上,宁静远知道那是一双拥有什么力量的长腿,丧生在这双腿下的敌国大将数以百计。
“大哥。”宁静远转过脸来“看”,明眸无聚。
宁修远一改阴沉的脸色,清了清嗓音,换用温和而略显滞涩的语气道:“阿远放心,大哥会处理好的。”
简简单单一句“会处理好的”却令宁静远提起了一颗心,他假作不在乎的问道:“大哥想怎么处理?”
“阿远不必知道,明天就到家了,你不见的这些日子母亲消瘦了很多。”宁修远半跪下来,捧一捧澡豆在手,在手心里焐了焐才往宁静远背上慢慢的揉搓。
宁静远很白,是那种病态的苍白,身体的一些部位上青色的筋络隐约可见,宁修远的手掌是深沉的古铜色,常年带兵打仗的缘故,掌心都是磨人的硬茧,宁静远觉得发痒便笑着缩脖子躲闪,“大哥你手上有茧子,痒。”
音质纯净如稚童一般,宁修远深邃了眸色,亦笑道:“臭小子,你小时候大哥可没少给你洗澡,屁股蛋和鸟都摸过不知道多少回。”
兵营里混久了,说话用词上便少不得沾染了些许兵痞子们的臭毛病,少了些贵公子们的文雅。
宁静远耳根子发红,略带气恼的道:“大哥。”
“好好好,大哥不说了。”当看到宁静远脖子上的一小片红痕,早有姬妾的宁修远蓦地阴冷了眸色,然而他的语调依旧是温和的,“胳膊抬起来给你搓搓腋窝,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还好。”又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个臭女人,宁静远感觉心情有些烦躁,不禁道:“大哥,让尤凤仙进来伺候吧。”
当抬起宁静远的胳膊,在他的手臂上发现了一个深深的咬痕,背对着宁静远的宁修远笑了,笑意阴森可怖。
“好。”宁修远起身,大踏步离去,如疾雷。
宁静远愕然,他感觉大哥生气了,且是狂怒的那种,为何?
彼时尤凤仙“嚯”的闯了进来,顶头和宁修远撞个对脸,宁修远冷嗤一声,以俯视肃杀的姿态看着火急火燎而来的尤凤仙,尤凤仙不甘示弱,昂起头挺了挺自己瘦小单薄的胸膛。
“再有下次让阿远受难,我就用你点天灯。”说罢,踏着比来时更加沉重铿锵的步伐“哐哐”而去。
“我的娘嗳,大爷身上的血气怎么感觉又浓了。小侯爷你没事吧。”
宁静远哭笑不得,“我能有何事,大哥不都来接我了吗?”
冷月银辉,廊檐下,宁修远背手而立,在他身后站着一个女麒麟卫,她的脸掩藏在悬挂的红色灯影下,便听她道:“那村姑是个颇有心计的,怕跟来京都之后失去正妻身份,便在那个小村子里举办了一场婚宴,三媒六娉虽然极其简陋却一样不缺,她企图造成事实,让长公主和侯爷不得不承认她正妻的身份,大爷,此村姑心术极其不正,私以为不适合做小侯爷的正妻,那是玷辱了小侯爷。”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爷,我……”
“嗯?”宁修远转过身来,红色灯影正落在他的一双眼睛里,女麒麟卫忽的打了个冷颤,头脑一清,理智瞬息回笼,心中一叹,沉默转身离去。
宁修远拍了拍手掌,黑暗中便出现了一人跪在庭院中,“将军。”
“邬家村所有人,杀!”语调残酷冷绝。
“是。”
那人再度隐没于黑暗中。
冷笑浮上宁修远的唇畔,“脏东西岂配得上阿远。正妻?呵。小村姑胃口不小。”
那一夜,邬家村鬼哭狼嚎,翌日清晨被发现时,血已冷,死尸遍地,鸡犬不留。
这一惨案却被压了下来,官府连卷宗都没有留下。
那些人,譬如和郎华娘说过话的栓子娘等媳妇大娘们,生如浮游,死若尘埃。
——————
郎华娘乘坐的船在通州停靠,彼时万西厢为了拉拢郎华娘,特意把她带到自己的地盘,用她的话说,就是要郎华娘长长见识,然后对金宝斋一通的狠夸,楼东亭亦不甘示弱,也要拉着郎华娘去楼氏的丹房看看,如此便是一串人下了船,在街上乱逛。
“武魁争斗赛便是……”万西厢抓抓脑袋,一掐腰烦烦的道:“武魁争斗赛就是武魁争斗赛,还要怎么解释啊。你记住一条就行,像一些没靠山的小人物,若想一步登天,武魁争斗赛就是一条捷径。”
“还是由本公子来为郎姑娘解惑吧。”楼东亭接过话头,手摇金泥玉骨扇,道:“从神龙帝时期便专门设下一公二侯三伯四子这十个爵位,封爵,不需你军功盖世亦不需你定国安邦,只要你武功卓绝,打败这个爵位下的所有大齐对手,你就可封爵,爵位没有年限甚至可世袭罔替,只要你以及你的家族能一直赢,你就一直拥有这个爵位,因为从你坐上这个爵位,享受这个爵位带给你的荣耀和尊贵的那一刻起,你就成为了大齐上下万万人挑战的对象。”
玉骨扇一指茶楼,楼东亭一边往里走一边接着说,“而你,只要你有自信你就可以往上挑战,若你是伯爷,便可去挑战侯爷、国公、甚至武氏嫡系皇族,这便是武魁争斗赛的雏形,后来当今皇上弱冠登基,便是又增加了男爵,男爵不限数目,只要能从皇族设下的武龙道内活着走出来,便封男爵,并且只有先成为了男爵才具备了挑战子爵、伯爵、侯爵、公爵乃至武姓郡王千岁王的资格。”
此间茶楼幽静雅致,丝弦悦耳,楼东亭先找了个靠近美人弹筝的地方坐定,随后郎华娘、万西厢、郎意、万宝宝也坐了下来。
万西厢招来茶博士点了五杯碧螺春,万宝宝直接开口要点心瓜子吃,被万西厢嫌弃的不要不要的,但吃的时候,她又比谁都吃的欢。
因楼东亭说的这些,大齐人几乎都知道,故此身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万西厢和万宝宝,乃至郎意,都把武魁争斗赛当成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一个事情,只有郎华娘眸色清亮,兴致盎然的听楼东亭讲。
瞥着郎华娘的神色不似作伪,又见郎意神色一点也不露好奇,楼东亭心中疑惑渐深,心中想道:这对父女真是有趣,女儿对武魁争斗赛一无所知,父亲却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
合上扇子,楼东亭举杯饮茶。
在此间隙,嗑着瓜子的万宝宝嘟囔道:“那武龙道才不是那么好闯的呢。”
万西厢嫌弃的看自己弟弟一眼,“可不是,某人闯了三次,三次都被抬着回来,还什么金叶公子,真是给公子榜上的公子们丢人。哦,我忘了,某人入的可是野榜。”
同入了野榜的楼东亭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一箭,放下茶盏,呵呵。
万宝宝不屑的抬高下巴,道:“做男爵有什么好的,俸禄就那么一丢丢,还不够公子我一顿茶水钱的,而且还要去服役,弄不好就会丢掉小命,是天意让本公子此生通不过武龙道的,哦,虐死小爷了,武龙道,小爷对你是真爱,你等着小爷,小爷是不会抛弃你的。”
“蠢货又作妖。”万西厢拿个糯米包猛地塞万宝宝嘴里。
“我喜欢这个以武封爵的国家。你接着说。”郎华娘心里有了打算。
“说的好像你不是大齐人似的。”万西厢托腮翻了个白眼,“嗯?你父女二人莫不会真不是大齐人吧,那也好办,只要你们不是大金人,咱们大齐武魁争斗赛的怀抱都向你们敞开。”
“为何只有大金人不行,当然我是大齐人。”
万西厢又想翻白眼了,嚼着糯米包的万宝宝嘻嘻笑着指控道:“你不爱国~”
郎华娘哭笑不得,却也无从解释。
楼东亭笑道:“因为大金是大齐的死敌,已经持续了七十多年了。接着我上面的说,男爵爵位没有限制,但被封男爵之后就有去军营服役三年的义务,当和金国开战时,所有男爵,不,所有以武封爵的人都有参战卫国的义务。”
“大齐,是个武道帝国啊。”郎华娘若有所思的道。
“对,大齐是武道帝国,由神龙帝开启,现在的四世家三武宗在最初的时候都是为了神龙帝而来,到了承乾帝时期,我们大齐便是武运昌隆。”楼东亭露出一抹骄傲的微笑。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还是比不过大金,武魁绝赛,我们大齐已经连输两次,若再输一次,呵呵……”万西厢撇唇。
“你这个女人就会长金国威风灭大齐气焰,真不愧是我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楼东亭冷笑。
眼见万西厢把武器金蚕丝都亮出来了,郎华娘赶紧按住她,转移话题道:“那么,如若我想参加武魁争斗赛需要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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