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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情啊?”花氏见许惊雷一本正经的说话表情,心中有点儿奇怪,她不由得问了出来。不过,他刚才有提到谢家,那她想听也不想听了。
“你原来那爹——谢老四今个早上没了!”许惊雷本来不想告诉花氏这消息,可他反过来一想,谢老四到底是她血浓于水的亲爹,他告诉她一声应该的,她去不去吊唁另说。
爹他死了?
花氏心中虽然有点难过,可一想断绝关系那日,谢老四对自己的冷硬态度,以及曾氏,谢大牛,谢二牛那些人对自己的态度,心寒如她是不打算去杏花村谢家吊唁了。
“相公,你知道的,我已经和谢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现在姓花。”花氏语气平淡,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那我尊重你的决定,行了,你去屋里看文昌吧,我来淘米洗菜。”许惊雷见花氏已经这么决定了,他也就不多说了。
花氏抬手摸了摸发鬓上的簪着的粉色梅花,她心里甜丝丝的,她想现在自己虽然娘家依靠,但是有相公疼她就够了。
“那我去屋里瞧瞧文昌去。”花氏抬手挡了挡眼,原来天空之中又飘起了细小如盐粒的小雪。
“家里有冬笋,咱今天烧冬笋吃吧,我娘她爱吃。”许惊雷说道。
“好。冬笋丝炒蛋也不错。”花氏柔柔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彼时她已经在帮许文昌换尿湿的裤子了。
“小乖乖又不乖了,看娘怎么收拾你?”花氏轻轻地拍了拍许文昌光溜溜雪白的屁股,没好气的说道,她都已经教许文昌别尿在床上了,他还屡教不改,真是要气死她了,这么冷的天,这床单湿漉漉的又晒不干的。
“呀……扬……”许文昌张了张嘴发了一个音,依稀听着好像是在喊娘。
花氏闻言也不生气了,高兴的在许文昌粉嫩的小脸上吧唧的亲了一下。
“文昌会喊娘了,真好,娘的好文昌啊,要快点长大啊!”待花氏帮许文昌穿好了衣服后,花氏伸手把许文昌抱在了怀里,眼神温柔的看着许文昌,呢喃道。
“爹……小乖乖跟着娘喊爹……爹……”花氏想让许惊雷也高兴一下,所以她干脆抱着孩子坐在床沿,教许文昌喊爹,偏偏她认真的教了,许文昌这孩子却不肯配合了。
“呀……呀……”许文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花氏的耳朵上的金耳环,气的花氏没了教下去的耐性。
“算了,我还是抱着你去看你爹在干啥吧。”花氏一手抱着许文昌,一手拎着许文昌换下来的脏裤子,还有被尿湿的床单走出了房间。
把脏裤子和床单扔在廊檐下角落边的大木盆里,花氏随即一手抱着许文昌,一手撑着油纸伞走去了土灶房,眼下天空里的雪下的更大了,一片一片的飘落,好似柳絮一般。
花氏抱着许文昌进屋去的时候,许惊雷坐在小板凳上正弯腰剥笋。
望着那剥出来的浅黄带绿的嫩笋,花氏心里爱的不行。上次吃了一回冬笋丝炒鸡蛋,她就觉得好吃的不得了。
但见许惊雷细细地将下面有些硬的部分掐去了——这老的要是不弄掉,嚼在嘴里苦涩的很,他然后煮了一大锅水,将这笋子倒进去焯水。
嫩笋子煮出来有些泛黄,那一股清香实在是好闻,拿漏勺取出待凉。
晚上,花氏让许惊雷歇一歇,她说她自己下厨,她用少少的咸菜切得细细的,再把笋子切成一寸来长的小段,加了点青葱,放了点肉丝,炒了一个咸菜笋肉丝,另外又用辣椒酱烧笋丝汤,红红的辣子汤上面撒着碧绿的青葱,分外好看。
再打了两个鸡蛋,倒出嫩黄带红的蛋液,放入几滴温水,一点点盐,来回搅拌后,和着切细丝的冬笋丝炒了一大盘冬笋丝炒鸡蛋。
这年初头上,晚饭的菜总不能吃这么少吧?还这么简单?所以许惊雷又亲自去做了红烧肘子,清炒四季豆。
又拿泡发的黄花菜和着香干丝,黑木耳一起炒了炒素,最后做了一碗番茄榨菜丝蛋汤。
一家人吃这些菜正好,岳氏到了晚上也不挑嘴了,再说还是许惊雷亲手烧的红烧肘子和清炒四季度呢,她自然很卖力的捧场全吃掉了。
花氏单独给许文昌做了一些玉米红枣泥糊糊。
黄中带点红,颜色好看,味道也香甜,许文昌全给吃掉了,岳氏还夸奖自己孙子食量大。
这边许惊雷家温馨幸福,那边谢老四家哭声震天。
谢老四家的大门门楣上贴着白纸,纸上写着黑色的奠字,门口还放着两个花圈。土灶房里帮忙的村妇们正忙个不停的择菜洗菜。
而谢老四的尸体此刻则盖着红被子,被停放在一块破门板上,破门板下面垫好了厚厚的一层稻草。
曾氏哭的嗓子都哑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谢大牛和谢二牛吵架吵的把谢老四给气的一口痰卡在喉咙口,直接给窒息而死了。
这事儿的起因还是因为谢宝柱的死,谢大牛和谢二牛在谢老四床边不小心起了分歧,就把一起掩埋谢宝柱的尸体的给露了一句,就被谢老四听到了。
“呜呜……呜呜……大牛他爹啊……你怎么那么没福气啊!咱们的白眼狼女儿不要咱们谢家,气的你躺在床上。一日日的都给气死了。呜呜呜……”曾氏哭丧的话无不暗示着谢老四就是被自己的不孝女谢茉莉给气死的。
黄氏穿着一身素白下跪在曾氏边上,一边搀扶着曾氏,一边对曾氏说道:“公公已经去了,婆婆你该节哀顺变……”
“你别给我废话多,等下咱村里来吊唁的人,以及隔壁村来吊唁的人来了,你给我使劲的哭,听到没有?”曾氏哭喊的沙哑的嗓子不耐烦的嘱咐黄氏道。
黄氏只好点点头。
黄氏心想自己旁的好话可不会说,如今她说这话,还是因为众目睽睽之下,让别人瞧瞧她们谢家婆媳还算和睦。
至于哭丧,她反正想到过去伤心的事情,也能流出几滴泪水的。
只要村里来吊唁谢老四的人来,黄氏就在边上哭上一嗓子:“公公啊,你可怜啊……呜呜……死的好作孽啊……呜呜……”黄氏的声音好听,但凡是来吊唁的男人,都会忍不住瞥一眼看看这黄氏。
见黄氏眼睛红肿,泪水涟涟哭的好不伤心,都说谢老四话的新媳妇很好,在农村里,哭丧要哭的大声,哭的伤心欲绝,才证明是那哭的人是真正的伤心。
谢家贫困,但是自从有了从谢宝柱身上拿到的银票等物,这家里的日子越发的好了起来,对外统一口径说是谢二牛在县城救了一个老乡绅,然后谢二牛傻人有傻福,老乡绅给了了钱和谢礼。
就说如今办这谢老四的这丧事吧,请唢呐班子、请道士,砍哀棍、搓麻绳、扯孝布、买香烛锡箔等等,扯孝布买锡箔香烛须得进县城,还得买棺材需要用的黑漆,白布,千头万绪,十分繁琐,谢大牛忙的脚不沾地。
等办好这一切,谢大牛还使人送了口信给许惊雷两口子,心道等谢茉莉他们来吊唁,自己还能赚一笔,哪里料到谢茉莉两口子压根就没有出现在谢家的办丧礼现场。
谢老四的几个兄弟媳妇儿子儿媳妇都一起来帮忙撕白布哭丧,也是忙的不得了。
撕开几匹白布缝制,大块白布叠好,披上身就是孝衣,前来奔丧吊唁的人有些不需要穿孝衣就得给一条孝布,若是和谢家有亲戚关系的还要给发黄麻线,黑纱套,以及一身缟素。
村里帮忙的妇人们帮着收拾菜,再做饭,一家来了大人小孩,就把谢家门口临时给搭建的棚子挤的满满当当的。
其实大家还觉得晦气,但是毕竟是一个村上的,大过年的死了人,还是要过来帮忙的,包括还要吊唁死者。
这丧宴共计七道菜,七道菜包含——咸菜炒酸豆角,辣椒炒土豆丝,黄豆芽炒香干,韭菜炒猪大肠,茄子肉末,红烧豆腐,青菜白菜蛋花汤,掺着玉米面的黑面花卷,素菜香菇馅包子都一桌分了十个。
“肖氏,怎的不见你相公啊?”已经有人在问谢宝柱的娘子了。
“他都出去好一阵子了,也不知道在哪边潇洒,咱们这家里老老少少的,他一点都不晓得操心的。”肖氏叹气道。
“他别是外面有了相好的了吧?”旁边的妇人小声提醒道。
“有了又能怎样,他爹管的严实,他肯定不敢娶回来的。”肖氏摇摇头否决道,只是她心中觉得奇怪,她记得谢宝柱那日出门之前还说是来谢老四家跟谢大牛一起吃酒的,可是她后来来问谢大牛的时候,谢大牛说谢宝柱没来,可能去别处吃喝了。
但是今日谢大牛瞧见了自己,也不如从前亲昵,心中不由得猜测莫不是自家相公谢宝柱和谢大牛之间发生了矛盾?
乡邻们在吃了谢家的丧宴后,晚上帮着一起陪夜,谢家的亲戚们和曾氏的娘家亲戚们一起在道士的指挥下给死人转圈,转一圈再烧两个纸糊着的大箱子,里头装了谢老四生前穿的衣服,还有一些锡箔折叠的银子,然后焚烧了,道士念念有词,大意是让死去的谢老四的鬼魂来把衣服银子带走。
道士还让谢大牛和谢二牛对着招魂的方向喊着:“爹……爹……你好好拿着,走好!”
黄氏这几日已经从别人口中知道了慧哥儿是谢大牛死去的妻子耿氏给他生的儿子,起初很生气,谢大牛也辩解了,还给她保证了说等春节过后帮她去银楼买一只金手镯之类的话,她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只是她心里多少有些在意,但是她一想慧哥儿毕竟是奶娃娃,自己在花楼喝了那么多碗避子汤,再想怀孕是极难的,干脆把慧哥儿养大了,以后如果自己逃不开谢家的话,这个慧哥儿便是自己的依仗。
如此一想后,黄氏对慧哥儿的态度也好了一些。
今天是谢老四的丧礼,所以经常带慧哥儿的曾氏忙着哭丧,可没有空带慧哥儿,她便让黄氏抽空带一下慧哥儿。
慧哥儿到了晚上,拉屎之后可能饿了,就哭了,黄氏哄来哄去都没有用,她之前都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急的手足无措,恰好被从土灶房出来的肖氏瞧见了。
“这里有一碗烂面条,你给孩子嚼烂了就好喂他吃了。”来谢老四家帮忙的肖氏对黄氏说道。
慧哥儿如今可以吃一些米粥、肉糜、蛋羹、蔬菜等物了,黄氏答应一声,她咬断了几根面条,在肉汤里涮了涮,沾了肉汤的香味,然后嚼成烂糊,渡到慧哥儿的嘴里。
慧哥儿吧唧吧唧几声,迅速咽下口里的食物,然后张大了嘴巴等黄氏投喂。
“哟,你还吃呀?”黄氏又嚼了小半碗面条喂给他,只见慧哥儿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肖氏跟着那些村妇们陆续从谢家离开。
黄氏对着微笑和自己说话的肖氏,她心里很是愧疚,但是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毕竟谢宝柱的死和她也有一些关系。
七天后是年初九,谢老四的棺材下葬了,下葬当日,早上天气还算晴好,晌午过后,又开始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黄氏从门缝里往外看,裹着厚厚一层白雪的山川田野显得格外静谧,远近皆连成一片白,空中的雪花还在搓棉扯絮似的往下落,绵绵密密,没有止尽。
“哎呀,冷死了,这雪什么时候才停啊?”曾氏的发鬓上戴着一朵白绢花,许是她干活干的时间长了,她不由得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忍不住抱怨天冷。
今天她是在院子里忙着扫雪,再把办丧宴留下来的柴禾给捡起来,等天气好了再晒干,到时候又能用来烧火了。
“也许过了正月十五,这天气肯定会好起来的吧。”黄氏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身上有点冷,她在等谢二牛去村口的谢屠户家里买筒子骨熬骨头汤喝。
倒是谢大牛先回来了,他一进屋就跟曾氏,黄氏说了开春之后家里要盖新房子的决定。
“咱家这么快盖房子,人家会不会怀疑啊?”曾氏有点担心,她其实也是很胆小的人,特别是到了晚上,她就不敢去院子里,因为她认为死去的谢宝柱就会阴森森的站在院子里等着勾她的魂。
当时接连好几日,曾氏晚上还做了噩梦的。怕,她心里真的怕的。
“婆婆,咱家凭什么不好盖新房子啊,反正我是不想再和相公睡那个屋子了,总觉得死人住过的屋子不干净。”黄氏这是暗指谢大牛的屋子里是那死去的耿氏呆过的屋子,所以黄氏总是觉得自己的事情不太顺心。
黄氏总觉得自己的身子不舒服,或者胸闷,或者腰酸什么的,她就觉得是耿氏在妒忌她占了她的位置。她觉得自己身子不舒服,也许是死去的耿氏在作祟。再有一个原因吧,因为现在慧哥儿会喊黄氏叫娘了。
“罢了,你们想盖房子就盖房子吧,我没有啥意见。”曾氏想着自己更想在杏花村扬眉吐气呢,那么干嘛去阻扰儿子儿媳盖房子的决定呢?
说到这个盖房子的事情的时候,谢二牛买了两根筒子骨和一些猪大肠回来了。
黄氏不会下厨,于是就去带慧哥儿,现在慧哥儿和她也算熟悉了,除了会喊黄氏叫娘,还会对黄氏笑,黄氏对慧哥儿倒是多了一分喜欢。
曾氏接过谢二牛提的竹篮,就进去土灶房收拾筒子骨和猪大肠了。
谢大牛和谢二牛说了家里准备盖新房的决定,谢二牛点点头,然后傻笑。
因为谢大牛说了想盖大一点的屋子,说也许等黄氏怀孕了,咱家又得多几个孩子了,那现在的房子肯定是住不下的。
只是谢大牛不知道黄氏有可能永远都生不出孩子来了。
李月季现在专门在锦城的新宅里花钱让钱木头去买来了一口石磨,专门用来磨绿茶粉,或者菱角粉,香芋粉等等。
“木头,那磨子已经洗干净了,你们两口子可以开始了。”李月季因着怀孕,不敢做剧烈运动,怕损伤了身子害的自己流产,这个孩子的到来,她还是很期待的,所以平时吧她自己也很小心翼翼的,所以有些事情,她还是让钱木头两口子帮忙代劳了。
闻言,钱木头笑着取下挂在墙上的磨拐子,架上石磨,跟他的娘子赵氏一起一推一拽地推起磨来。
小嫣然则放在锥形的竹子编的长筒里,一双小手跟他们挥着,嘴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但是旁人不知道她到底在说啥?
李月季坐在长筒边上,时不时的给小嫣然喂一点玉米糊糊,小嫣然吧唧吧唧的吃的可开心了。
那磨拐子咿呀地响着,合着石磨的吱呀声,像唱小曲似的,非常的和谐温馨,这样的劳动场面的感人的,李月季心想现在的孕期生活自己过的还是蛮舒适的,当然也要感谢身边这些分分钟愿意照顾她体贴她的好伙伴。
赵氏站在石磨的侧面,用勺子不停地从水桶里舀起黄豆,连水一起送进石磨中间的入料口,随着上片石磨的转动,那淡黄色的浆就从石磨的周围流下来,流入下边的木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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