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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要等着向颜夫人话别不成?”
徐芸在贯充魔爪之下百般隐忍,也是心性坚忍之辈。如果她所言属实,颜舜华八成没说实话,她借助厉若莘、方娥绿和明钦之力炼化射日弓,却不愿当面取出,恐是暗怀私心。
“我观将军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将军于我姑侄有救命之恩,若有疑难,徐芸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芸神情恳切,明钦虽有提防之意,也不由信了她几分。
“那依你之见,射日弓又当如何取出?”
明钦和颜舜华往时虽有渊源,龙域之中,步步荆棘,两人交情泛泛,谈不上多少信任。明钦心知不能过于依赖颜舜华,惟有取出射日弓,诛除傲狠,平定炎方,才能为天族延一线之命。事关重大,只能自为决断。
“射日弓已然成形,将军只需运用神力,拔它出来即可。将军何妨一试?”
庄外的嘶杀之声甚是激烈,厉若莘、方娥绿迟迟不见露面,八成已落入重围。徐芸所言不谬,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射日弓既是神兵,又是祸根,众人耗费如许气力,弃之而去岂非梦话?
“好,就依夫人。”
明钦当机立断,运转金刚法相腾身而起,摧动灵力打到扶桑神木上。神木本已光焰潜消,看起来平平无奇,明钦虽未修炼日月神力,但两仪气是月老所传,月老为月曜之族,两仪气实有绾合日月神力之能,徐芸也正是看出这点,才鼓动明钦独力拔出射日弓。
换而言之,两仪气无须凭借厉若莘和方娥绿的日月神力也能为射日弓吸取,只是众人不知罢了。
两仪气攻到扶桑神木上,立时氤氲升腾,五光十色,扶桑树轰然摇动,地面的土地龟裂开来,落叶飘零,瞬间化为尘屑,神木缓缓弯曲,化为弓形,彤光照耀,让人不敢逼视。
明钦只觉得脑中砰訇一响,似乎识海中一扇封闭的大门突然打开,浑身能量如同脱缰野马不受约束,极速流逝,一时间连金刚法相和神游镜都无法护持。
明钦心头大骇,他修为虽非绝高,凭借着神游镜的神异和金刚法相的护持,算得上神坚魂牢,两仪气更有无穷益处,生生不息,源源不绝,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情形。射日弓这般吞噬他的灵力,纵然修为再高明十倍,也坚持不了多少时候。
起初明钦和颜舜华、厉若莘、方娥绿四人合力,才能压制扶桑神木的能量,使之化形,明钦作为颜舜华的替补还不觉得如何凶险,如今首当其冲,境遇不可同日而语。
徐芸小口微张,眸光煞也不煞,似乎也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明钦神识未失,瞥见徐芸的模样便知指望不上。而今骑虎难下,只能保得一灵不昧,强自支撑,以免被射日弓吸尽灵力,成为器灵。
射日弓是日曜第一神兵,威能强大,无与伦比,虽然能让修行者战力倍增,一旦无法抵受射日弓的能量,便会反为射日弓所化,成为可怜的器灵。而更多的修行者则连成为器灵的资格都没有,射日弓的能量虽不及日曜万一,却颇有相似之处,射日弓一出,不知又有多少修行者要化为微尘。
明钦精神困倦,整个身形被神木散发的彤光罩住,无力脱身。
正在生死之际,一道人影倏然翩飞而至,冷喝道:“好一把射日神弓。”
来人一袭白衣,质地轻软,不染点尘,腰系金色绸带,衣袂飘飞,直欲当空而舞。她乌发堆云,脸上罩着一张莹白如玉的面具,身形虚悬,体内骤然散发出皎洁的白光,仿若月轮初升,说不尽的清冷之意。
“这是……月轮相?”
明钦观之大讶,此人的功法和方娥绿如出一辙,极似千江派月轮相。明钦虽然也是最近才听说千江派之名,实际千江派却是流传甚久的道派,派中不乏英锐之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人推崇备至,有人避忌甚深,也有人衔之刺骨。
虽说同是千江派月轮相,白衣人的功力却非方娥绿可比,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方娥绿显化的月轮和白衣人不可同日而语,月轮相一出,顿有清辉遍洒,大地生凉之感。
一轮月影当空罩下,消尽扶桑树散发出来的燥烈之气,白衣人势如急箭,朝着化形之后的射日弓抓去。
明钦脸色大变,他被射日弓所制,几乎难以动弹,赖白衣人之力方得脱身,白衣人的功力胜过方娥绿十倍,她要取走射日弓,怕是无力阻止。
白衣人修为奇高,自身的灵力似足以抵御射日弓的慑人彤光,眼看就要将射日弓抓在手中,一道青光破空而至,不偏不倚,打向白衣人的手掌。
白衣人心生警兆,微一迟疑,识得青光厉害,不得不变招将青光拂开。这一停顿的功夫,场上已经多了一条女影,她抬手将青光招回手中,却是一支竹箫,来人不消说便是颜舜华了。
“我道是什么人鬼鬼祟祟闯我灵泉庄,原来是天后大驾。真是失敬得很。”
白衣人嗤声笑道:“明夫人的斑竹箫亦是有数的宝物,如若有甚损伤,不嫌可惜吗?故人相见,本后可受不起如此大礼。”
明钦微觉恍然,听两人的言谈,似乎还是旧识。颜舜华口称天后,白衣人又通晓月轮相,莫非就是当年泰平军的天后?
泰平军起兵对抗金翅皇朝,割据自雄,颇得千江派的助力。魁首自号泰平天王,天后初非天王的妻子,而是千江派的宗主,和泰平军并驾齐驱,颇有分庭抗礼的意思,不过随着泰平军势力渐大,千江派不得不与其更谋合作。
颜舜华的丈夫明奇曾是泰平军的义王,他虽死于内讧,却有千江派的势力在其中推波助澜,是以颜舜华对天后殊无好感。
颜舜华没想到射日弓会引得天后出手,顿感十分棘手。
“天后此来,莫非是我论交情的?你我本非同道,怕是没有什么交情可论。”
天后叹口气道:“当年义王之事,本后未能庭争力救,实也难辞其咎。但射日弓这种神物,本是最犯忌讳,夫人为此物贻人口实,怕也不尽是虚枉吧。”
射日弓号称日曜第一神兵,是东皇、东君御用之物。风闻射日弓在颜舜华手上,她丈夫又是泰平军声名赫赫的义王,自然遭人忌害。被群起而攻亦是再所难免。
天后察颜观色,试探道:“听说夫人欲合日月之力施展射日弓,为此不惜牺牲自己的儿子、儿媳,夫人光风霁月,本后知之甚深,此举虽为济世救民,只怕夫人的良苦用心不免被一辈势利小人曲解。”
颜舜华冷哼一声,脸色甚是难看,明长之、厉盈皆为射日弓所害,若说她没有私心谁人肯信。只是弄巧成拙,反为所笑。
“夫人,射日弓既出,你我合则两利,斗败两伤,何不罢手言和,共谋大事。本后素来钦慕夫人的风采,如若夫人不弃,本后愿拜你为义姐,共御强敌。”
天后身为千江派的宗主,主动放低身段和颜舜华和谈,也算是能屈能伸。时至今日,不但泰平军早成明日黄花,千江派也是江河日下,和当年席卷半壁江山不可同日而语。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单论个人修为,天后也不在颜舜华之下。
天后所言分毫不错,她若和颜舜华斗法,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的确不是上计。但颜舜华和千江派久不来往,更知天后居心叵测,与她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颜舜华沉静多智,岂会自甘堕入天后计算之中?
“射日弓乃是盖世凶器,不祥之物,我劝天后知难而退,不要再做这等飞蛾扑火的傻事。”
射日弓虽是修行者趋之若鹜,求之不得的宝物。颜舜华却因之失去丈夫、儿子,有如此评价并不奇怪。
天后呆了一呆,失笑道:“夫人既然不把射日弓放在眼中,何不奉赠于我,本后是个大凶之人,何惧凶物为害?如若命不长久,也省得夫人动手不是?”
颜舜华点头道:“好,你想要直管拿去。”
天后心头大讶,她倒不害怕射日弓带来什么患害,颜舜华如此慷慨却是让人意外。天后一时看不透她的用意,她生性多疑,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本后孤陋寡闻,虽然早就听说射日弓是绝世神兵,却无缘一见。如今只有一具弓架,不知那弓弦与箭支当向何处找寻?还望夫人指点。”
天后打量扶桑神木,不难发现扶桑神木只是射日弓的弓架,要想发挥射日弓的神威,弓弦与箭支皆必不可少。她对此却还茫无头绪。
天后如此得寸近尺,颜舜华却并不着恼,淡笑道:“弓弦、箭支都不难寻找,就怕天后无力去取。”
天后轻哦了一声,“想来是有莫大难处?”
射日弓的弓架在颜舜华之手,得来岂是容易?天后能拿到弓架,弓弦、箭支自是志在必得,她心性坚韧,神通又强,自不把颜舜华虚言恫吓放在心上。
颜舜华漠然道:“当初圣王重华放逐四凶,弓弦便在他们身上。”
“怎么会?”
虽然天后用面具遮挡着面孔,看不见她的表情,对于颜舜华的说法想必相当怀疑。天后立即想到颜舜华可能想假她之手翦除四凶,但天后并非易欺之辈,自不会轻易相信。
颜舜华也知若无适当说法,天后绝难相信。解释道:“四凶之名天下皆知,穷奇、梼杌、混沌、饕餮,之所以成为天族大患,并不是单纯因为他们法力高强,为非作歹,更重要的是他们皆具凶性,为人道之忌害。”
“天后今已知晓,射日弓的弓架是扶桑神木所化,这扶桑是日曜神木,历久弥坚,弓弦却不能长久不坏。射日弓传入地曜之后,弓弦乃是人道大圣丹黄子所配,唤作‘绝四弦’。”
丹黄子是天族圣人,儒道宗师。他的《丹黄经》被称作人道经典。所谓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意为主观,必为绝对,固为固执,我为自我。丹黄子说,过犹不及。过为激进,不及为保守。人之行事,很难恪守中道,总不免流于激进或保守。主观偏于激进,固执偏于保守。过于主观则为绝对,过于固执则为自我,后儒所谓性善情恶,性格中的激进或保守虽非大恶,一旦应于实事便不免产生流弊。
四凶以贪残暴虐著称,根本上则是性格偏激过顽固。人道圣人以天道之弓,引人道之弦,断除情性之恶,是以能发必中的,使得四凶闻风丧胆。
大约人性的弱点总不免流于激进或保守,‘绝四’可谓是对症下药。
丹黄子是赫赫有名的人道圣人,他的声名在天族可谓是家喻户晓。纵然不是儒道传人,多半也是耳熟能详。何况天后是千江派宗主,道术名家,绝四弦既然是丹黄子所制,虽然不知其中巧妙,天后也相信必是一件宝物。
“传闻重瞳放逐四凶,威震天下,绝四弦如何又在四凶身上?”
天后觉得奇怪,相传重瞳得射日弓之助,驱除四凶,成为天族圣王,四凶既然不是对手,如何能取去绝四弦。若无绝四弦,射日弓又有何可惧?
绝四弦既然是人道圣人丹黄子所制,射日弓当非东皇、东君称雄宇内之时的旧观。绝四弦实是对付四凶的利器,空有扶桑木,没有绝四弦,仍难以稳操胜券。
颜舜华淡笑道:“重瞳为了慑服四凶,使其无能为害。将绝四弦打入四凶体内,让他们无法再跨越雷池。重瞳今已故去多年,四凶却不敢进犯,便是绝四弦的功效。”
天后将信将疑,但颜舜华言之凿凿,不像是空穴来风。
“夫人赠我射日弓,本后感激不尽。绝四弦我自会去取,咱们后会有期。”
天后也担心夜长梦多,一怕颜舜华反悔,二来两界山妖魔闻风而至,不好脱身。
天后隔空虚抓,弓架砰訇一声,破土而出落入掌中。天后目露霞彩,欢喜之情不问可知。
“哪里走?”
“留下射日弓来。”
神弓入手,天后还没来得及细看,两声清叱传来,厉若莘和方娥绿如飞而至,一个手提青龙刀,一个掌握白骨剑,杀气腾腾,拦住去路。
天后抬眼瞥了两女一眼,嗤声笑道:“你们两个也想和本后为难吗?”
连颜舜华都将射日弓拱手相让,天后自不会将厉若莘、方娥绿两个小辈放在心上。
厉、方两女为了炼化射日弓消耗甚大,居功至伟,天后想渔人得利,两女自然不会答应。
“你有何能,也敢攘夺射日弓?”
方娥绿冷声一笑,她见颜舜华无动于衷,早知她明哲保身,不会为了射日弓大动干戈。方娥绿却不愿轻易放手。一振白骨剑,飞身抢上,手挽剑花,白骨剑上磷光飞动,煞是凶险。
天后笑道:“萤烛之火也敢与皓月争辉?”
天后贵为千江派宗主,月轮相功力极深,潜运灵力,体内登时清光荧荧,寒光迫人。
方娥绿心头大讶,和韩采薇接触之后,她已经知晓自己修炼的功法是千江派月轮相,虽然修习者无多,却非绝世稀有。天后的月轮相极为盛强,远非方娥绿可比。
方娥绿既惊且骇,心中不由怯了几分。心说此人说不定和师傅有何渊源。
“方姑娘小心。”
厉若莘见天后所使法门和方娥绿如出一辙,方娥绿顿有技穷之相,胜败不言而喻。连忙挥舞青龙刀,挺身助战。
厉若莘修炼‘丹心诀’,乃是神族崇恩圣帝所传。刚强无畏,大有辟易千军的气势。
“好刀法。”
天后阅人无数,自不会伤在厉若莘手上。但她久经风浪,眼力高明,见厉若莘刀法精湛,几乎没有破绽可寻,显见得下过苦功,不由心中暗赞。
千江派的月轮相堪比佛门法相、道家三花五气、儒家天人境界,渐渐脱离血肉之躯,进入神异境域。
厉若莘、方娥绿和天后修为相差太远,自然不是对手,纵然有日月神力也讨不到便宜。何况天后身为千江派宗主,修炼的也是月曜神力。论功力稳压方娥绿,厉若莘的日曜神力境界尚浅,也对她构不成威胁。
方娥绿除了月曜法门之外,还修炼过鬼道法门,不过在天后眼中自然也是雕虫小技,不值一哂。
“方姑娘,厉城主,两位停手吧。这位是千江派天后,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颜舜华冷眼旁观,心知天后要取厉、方两女性命并非难事,不过她意在夺取射日弓,目的已达,明知两女和颜舜华关系匪浅,不愿横生枝节,又见两女形容美丽,模样标致,生出爱才之心,想考较一下她们的修为。
天后闻言咯咯一笑,闪身跃出战圈,傲然道:“今天本天后高兴,看明夫人面子,不和后生小辈计较。”
“慢走,不送。”
颜舜华并无阻拦之意,任由天后扬长而去。厉若莘和方娥绿虽不甘心,自知不是天后对手,却也无可奈何?
“墨将军,你没事吧?”
厉若莘和方娥绿回转已晚,不知明钦被射日弓彤光压制,差点性命不保。她俩见明钦无甚行动,心中甚是不解,还道他被天后打伤。
明钦干咳一声,射日弓的威能让他心有余悸,倒有些认同颜舜华盖世凶物的说法。射日弓威力虽强,却不是等闲修行者驾驭得了的。明长之便是前车之鉴。
“我没事。”
厉若莘不解道:“夫人真的就这样放天后离去吗?我看她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我们齐心合力保住射日弓应该不成问题。”
厉若莘并非喜好大言之人,但她对颜舜华极有信心,天后神通虽强,未必胜得了颜舜华。
颜舜华淡然道:“天后这个人自视甚高,野心又大,她是千江派的宗主,一呼百应,不比傲狠容易对付。我想你们枕戈城也不想和她为敌,还是放她去吧。”
厉若莘默然不语,若说天后一人还不足以慑服众人,千江派在天族传承千年,树大根深,不只一次起兵反叛。招惹千江派确实不太明智。厉若莘求取射日弓也是为了扫除傲狠,为枕戈城去一威胁。如今傲狠未除,再添一个强劲对手确非所愿。
方娥绿冷笑道:“厉城主,射日弓又不是我们的,丢了便丢了,人家都不在乎,咱们又着什么急?”
方娥绿性情褊急,不如厉若莘宽和,射日弓出世,四方妖魔闻风而动,她和厉若莘为阻挡妖魔进庄苦战连场,无非是为了拿到射日弓有所作为。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心中如何不怒?
颜舜华并不动怒,和声道:“射日弓出世,灵泉庄已成是非之地,我想到别处暂避,你们也莫要久留。”
方娥绿嗤声道:“不劳吩咐。我们这就离开。”
方娥绿对颜舜华印象大坏,枕戈城、归义庄昔日同为天族义军,互为姻亲,渊源甚深,厉若莘在颜舜华面前礼数向来周到。不过颜舜华逐客之意甚明,她也不便强留。
明钦虽觉得颜舜华态度有些奇怪,却也不明所以。
射日弓被夺,留在灵泉庄已无可为,诚如颜舜华所说,灵泉庄已成是非之地,四方妖魔不知射日弓落入天后手中,仍会窥伺不去。
离开灵泉庄,厉若莘仍是娥眉深锁,忍不住道:“我还是有些奇怪,颜夫人这么多年一直严守射日弓的秘密,如今好不容易合日月神力将射日弓炼出,怎么就这样拱手让人呢?”
射日弓号称日曜第一神兵,颜舜华谨守秘密,自是深知射日弓的厉害。天后纵然神通高强,射日弓在手,又何惧之有?颜舜华的态度实在迥异于一般修行者,无怪厉若莘难以释怀。
方娥绿讥笑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看颜舜华也是徒负虚名,她不敢招惹千江派,又认为射日弓是招灾惹祸的东西,如今消息走露,四方妖魔闻风而动,齐集灵泉庄,那个天后愿意做出头鸟,她便乐得顺水推舟,反正射日弓只有弓架,天后就算拿到射日弓也无法施展。”
厉若莘脑中灵光一闪,拊掌叫道:“是了。还是方姑娘聪明。颜夫人曾言射日弓配得是丹黄子绝四弦,而这绝四弦又是圣王重瞳用来震慑四凶的,并不易得。或许颜夫人是想假借天后之手夺取绝四弦,再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是这样吗?”
方娥绿将信将疑,“那她为何不和我们明白说知,我们不正可以帮她吗?”
厉若莘苦笑道:“可能颜夫人觉得我们本领不济,不想牵累我们吧。”
方娥绿不服道:“现在嫌我们本领低微,炼化射日弓还不靠我们的日月神力。”
方娥绿之前虽修炼月轮相,对于月轮相的强大却茫无所知,此番见识了天后的月轮相,方才眼界大开,既然大家修炼的都是千江派法门,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修炼到天后那般境界。
“墨将军,没拿到射日弓,你又有何打算?”
虽然被颜舜华下了逐客令,方娥绿却觉得心情颇好。也许是见识了天后的修为,更知天外有天,如若能将月轮相修炼的更为强大一些,当初对付石弹铗就不至于险象环生,几乎反为所害。
方娥绿对月轮相的前景充满信心,不禁心生冲动,想像颜舜华一样觅个幽僻之地闭关潜修,石弹铗虽除,他背后却是树大根深的芙蓉城石家,石家四世为地藏府判官,雄踞一方,俨然芙蓉城之主,自非方娥绿这种孤魂野鬼所能对付。
炎方四凶纷纷投靠龙族,充作爪牙,对天族至为不利,明钦奉统制府之令进入炎方作战,虽然暂时击退了龙雀、角飞率领的龙族精锐,炎方局势仍非他所能掌控。
傲狠则是有鼻国雄长,连象主都对他顶礼膜拜,不敢稍有失礼之处。铲除傲狠确非易事。
“傲狠气焰太盛,拿不到射日弓,无人是他对手。此事须得从长计议。我先回忠义寨再作布置,厉城主、方姑娘,咱们就此别过。”
明钦修为虽非绝高,但他有神游镜护体,擅于潜踪隐迹,和厉、方两女一起行事反而诸多不便,不如遣开她们单独行事。
厉若莘略感失望,拱手道:“那我回枕戈城整顿兵马,等候将军消息。”
“后会有期。”
厉若莘去后,明钦和方娥绿四目相对,不觉有些尴尬。明钦虽襄助方娥绿诛杀石弹铗报得大仇,实际两人接触不多。明钦对另一界域的绿云鬼母虽颇有了解,却很难和面前的方娥绿联系起来。他和绿云鬼母一直站在敌对立场,斗智斗力,绿云鬼母强据沈荷裳肉身,一同前往造化门有所图谋,明钦对她顾忌甚深一时却无法摆脱。
方娥绿性子清冷,遭逢大变后更加乖张,容貌被‘滴地泉’所毁,虽被乌发所掩,偶一显露,也让人倍感狰狞。
方娥绿察觉明钦神色有异,不由脸色苍白,停下脚步,低声道:“你助我报得大仇,此行炼化射日弓也算有所报偿,今后恩怨两清,互不相欠。告辞。”
“方姑娘……”
明钦抬眼一瞧,方娥绿身法奇诡,犹如鬼魅,衣影连闪,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明钦呆了片刻,心中忽生警兆,潜运神念,变化光影,躲到隐蔽之处。
几个妖兵从树林中冲出来,诧异道:“奇怪,明明看到那三个男女从灵泉庄出来,怎么一眨眼功夫便不见了?”
一个尖嘴猴腮的瘦子道:“这三人是归义夫人的人,本领了得,大家小心一点。可别着了他们的道儿。”
旁边的粗豪汉子叫嚣道:“三位大王也是奇怪。那灵泉庄芜废已久,只见鬼不见人,归义夫人道行虽高,如何能是三位大王的对手。直接叫上兄弟们平了她的庄子,岂不甚好?”
“你懂个屁。”
瘦子轻嗤一声,面露鄙夷之色,“前几日三位大王刚在灵泉庄吃了亏,三位大王爱面子,回去之后绝口不提。若非我消息灵通,也打听不出来。这回只命咱们监视灵泉庄,弟兄们只管谨慎行事便了。稍有差池,可是掉脑袋的事。”
一个年长的山羊胡子道:“照此说来,三位大王许是心中不忿,又不敢再去灵泉庄寻归义夫人晦气,时日一长,此事便不了了之。大家不必太过上心,老夫总觉得最近的动静不太寻常,弄不好会有大事发生。”
“是啊。”瘦子点头道:“三位大王正忙着给万岁狐王祝寿,没准早将这事抛在脑后了。”
明钦听了半晌,已知这几个妖兵是魔帅傲无伤的人。魔帅是傲狠亲传弟子,早就占山为王,独当一面,再加上病虎和傲狠外甥花太岁,沆瀣一气,以兄弟相称。三妖的桃花山要算梼杌山势力之外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麾下有三五千妖兵,算得上兵强马壮。
前番明钦和缪壮飞、杨传贤等人潜入灵泉庄查访颜舜华的下落。正撞见白云飞、白冰燕兄弟护送徐氏姑侄来此,赶走了梼杌山看守的妖兵,三妖得到消息,前来兴师问罪,幸得颜舜华出手惊退。
三妖颜面大失,自不肯善罢干休,派了一干妖兵在灵泉庄外刺探消息,这几日射日弓出世,四方妖魔闻风而动,三妖虽然没有动作,显然也在密切关注此事。
这瘦子在桃花山虽然地位不高,消息却甚是灵通,绰号‘顺风耳’。
“我听说万岁狐王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宝贝女儿,生得天仙化人,十分美丽,唤作玉面公主,尚未婚配。万岁狐王可是天妖之一,谁要是做了他的女婿,可是身价十倍,一步登天了。”
“没错。”
山羊胡子捋着白须笑道:“人说玉面公主到了择揟的年纪,万岁狐王年届万岁,天界少有,怕也是余日无多,正要趁着这次机会宴请宾朋,选一个乘龙快婿。我看三位大王给万岁狐王祝寿,也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那玉面公主。”
顺风耳听得两眼放光,脱口道:“娘的,若能去万岁山狐王寿宴上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粗豪汉子摇头道:“就算到了狐王寿宴,那万岁狐王、玉面公主还能选中你我不成?除非是蒙着盖头抛绣球,全不管美丑贵贱。”
顺风耳笑道:“抛绣球择婿也是有的。我有一计,可以到万岁山狐宴开开眼界,只不知哥几个敢不敢去?”
此言一出,几个妖兵面面相觑,他们素知顺风耳有些鬼主意,说不定真能让他们到狐王寿宴见识一番。虽说被玉面公主相中近乎痴心妄想,自古英雄不问出处,谁说得准哪面云彩下面有雨呢?
“有何不敢。”
粗豪汉子嚷道:“你有什么主意只管讲来,让哥几个听听靠不靠谱。”
顺风耳笑道:“这几日三位大王准备好寿礼必会到万岁山去。咱们无须返回桃花山报事,可以直接前往万岁山说明灵泉庄的情况,介时再见机行事便是。”
山羊胡子皱眉道:“只怕三位大王听完我们报告便会赶我们下山,哪有机会参加狐王寿宴。”
顺风耳老脸一红,不悦道:“老山羊,你还想参加狐王寿宴,做那狐王女婿不成。咱们能上万岁山走一遭已是莫大造化。你也未免太贪心了吧。”
“就是。”
粗豪汉子附和道:“听闻万岁山到处都是真金白银,说起奇珍异宝,连梼杌山老神尊那里都不能相比。”
顺风耳点头道:“万岁狐王乃是天妖之族,天妖在四灵中非富即贵,不足为奇。狐王又寿元特长,有万岁之名,自然聚敛得珍宝无数。”
明钦倒不知两界山还有一位万岁狐王,听几个妖兵说得热闹,不由来了兴致。当初在万雷山也遇见过一位万岁狐王,乃是截教弟子,金灵圣母的师弟。商周大战,阐截两教斗法,截教迭遭重创,伤残无数,万岁狐王有万岁之名,平生不知历经多少灾劫,总能化险为夷,法力如何尚且不论,足见是个足智多谋之辈。
阐截两教大战时,万岁狐王避居西域,未受灾殃。之后天庭援佛平妖,摧抑西域妖魔,万岁狐王担心在劫难逃,只得假死避祸。奈何树大招风,他的女儿托庇于牛魔王,反受殃及,毕生积蓄毁于一旦。
天庭援佛平妖之后,妖族七圣或被降伏,或被招安,或者蛰伏不出,已经对天庭构不成威胁,仙道代兴之后,人族、妖族一视同仁。人、妖两族对抗已久,血债累累,本无甚是非可说。作为天庭援佛平妖大业的幸存者,万岁狐王希望为无辜殃及者讨还公道,却也并不容易。
因为骊山老母的关系,明钦和万岁狐王亦有渊源,万雷山一见,对狐王花千秋的风度颇为钦慕。
不过寰宇之大,有万岁之名的狐王当不只花千秋一人,也许只是偶合罢了。
几个妖兵计议停当,皆愿到万岁山一行,开开眼界。
明钦对这个万岁狐王甚感好奇,不知他和梼杌山傲狠有何关联。既然桃花山三妖皆去拜山,或许两家不无关系。
后世去古已远,古神血脉趋于隐微,不易激发。雷震子将星下凡,也要服食仙杏,才能摧发血脉中的神异,化生异相。地曜神族皆为盘古神王和太元圣母后裔,修行法门又有炼气、炼体之分。炼体颇为重视肉身血脉,炼气则无此限制。
皇古神族有所谓四象八神,四象为太阳帝俊、太阴老子、少阳东王公、少阴西王母,八神为天神刑天、地神女魃、风神禺彊、雷神夔龙、水神共工、火神祝融、山神夸父、泽神云梦。四象八神皆有盘古血脉,堪称是昆仑神庭的核心力量。
之后神族繁衍日众,驱遣鸟兽,驯化鳞虫,所谓五虫羽、毛、鳞、介之族和神族接触之后,一部分灵智渐开,甚至传承神族血脉,修习神族法术,成为神兽。</cont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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