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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既没有兵,也没有船队。
他必须得攥紧五指,狠狠给烤火者鼻梁一拳。哪怕是一个十人队的兵力差距,都有可能左右这一拳的成败。
所以他不能分兵给巴德,巴德和流民营只能靠他们自己。
一位独臂的中年军人站在温特斯身后,默默看着这一切。
独臂军人轻声问:“一个兵也不给,巴德中尉那里真的能行?”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温特斯沉默良久:“我信任巴德,他也信任我。”
风轻轻地吹着,捎回远处锻锤的闷响。
“我上一次看到这种程度的信任。”独臂军人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追忆往昔的笑意:“还是在一柄锤和一面盾之间。”
温特斯放声大笑,拉住独臂军人的胳膊:“行啦。上校长官,您就别诅咒我们了。咱们回热沃丹吧,米切尔夫人今晚宴请您,忘啦?”
“我是真不想去。看到那位女士,我害怕。”
“还有能让您感到害怕的女人?”
“至少眼下就有一位。”
……
……
博德上校回到帕拉图已有三天。
依照帕拉图人的习俗,像博德上校重获自由、返回故土这等喜事,必须要邀请亲朋好友设宴庆贺、以示与过去的厄运一刀两断才行。
虽然现在情况特殊,但温特斯还是想为上校好好接风洗尘。
思来想去,这件事唯有请米切尔夫人帮忙。
温特斯很愧对米切尔夫人,吉拉德生死未卜,他又派皮埃尔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他还利用过米切尔夫人。
米切尔夫人从未对他表现出过一丝一毫责备,令温特斯更加愧疚。
所以最后是由安娜出面请米切尔夫人帮忙。
而爱伦·米切尔欣然应允,于是便有了这场“家宴”。
爱伦·米切尔夫人是东道主,博德·盖茨上校是主宾。
男宾有温特斯、梅森以及卡曼神父。
安德烈不在,他和堂·胡安一样,已经带领侦骑进入荒原;莫里茨中校回避博德上校,也没来赴宴。
女宾有安娜和凯瑟琳,斯佳丽不在。
因为斯佳丽自作主张剪掉头发,米切尔夫人不许她上餐桌。
倒是正好遂了小野猫的心意,此刻斯佳丽正躲在厨房放肆偷吃,哪盘菜都没能逃脱她的“毒手”——爱伦显然没能预料到这一点。
宾客仅有六位,爱伦选了一张两米长的餐桌,不疏远也不拥挤。
爱伦还开了两瓶从狼镇带来的酒。在如今的热沃丹,酒可是稀罕玩意。
主宾祝酒聊天,大家刻意不谈关于战争、政治和赫德人的事情,气氛愉快而亲密。
博德上校的诙谐风趣的小故事一个接一个,餐桌上的笑声就没停下来过。
在座的三位男士,谁更擅长行军打仗或有争议。
但要是论起讨女人欢心,把温特斯、巴德、安德烈、梅森、堂·胡安和莫里茨六人绑在一块,也不够博德·盖茨一个人打。
虽然荒原的灾厄将上校几乎折磨成小老头,却没能碾灭他的幽默感。
聊着聊着,轮到点心上桌。
一名主人六名客人,应该是七份点心,但是端上来只有六份。
爱伦不动声色地递给其他人,她自己则没拿:“说到点心,这两日城里的面粉可是一会一个价。”
温特斯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起来:“面粉涨价了?”
“是的,那些穷苦信众连面粥都喝不起了。”卡曼神父冷冷反问:“涨的很厉害。这事归不归你管?你能给个解释吗?”
博德上校不再讲笑话,他默默品尝着点心,仿佛在餐桌上隐身。
“这个……我会去查查。”温特斯正色对米切尔夫人、卡曼颔首致谢:“谢谢两位提醒。”
卡曼嗤笑一声,不再看温特斯。
“这还不简单嘛?”梅森学长酒量很差,他醉眼朦胧,意识模糊地说:“听说赫德蛮子要杀过来。附近村镇凡是有点家产的,全都跑进热沃丹来啦!这是有城墙呀!面粉能不涨价吗?你们说?能不涨吗?”
“那你们就干看着?”卡曼神父皱起眉头质问。
“那怎么办?限制价格?价格会涨的更高!限制购买?人人都会去抢着买!”
学长吸着鼻涕,摆弄着酒杯,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想彻底解决问题,就得开仓卖粮!可我们有粮食吗?我们也没多余粮食!仓库里的粮食一天比一天少,我们还得拿粮食去跟赫德人打仗!你催逼我们,我们的难处你知道吗?卡曼神父!”
学长不仅酒量很差,酒品也不怎么样……至少这一刻的梅森绝不是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学长。
卡曼被呛得说不出话,神父也不想与醉汉辩论。
而博德上校那边,已经把点心吃完了。
“我会和普里斯金市长商量一个解决办法。”温特斯笑着安抚卡曼和学长:“总会有办法的,放心吧。”
见梅森学长已有六分醉意,温特斯心思一动,问学长:“您的那座牧场现在怎么样了?”
“哪座?”学长略显迟钝。
“就是我第一次拜访您那座。”
温特斯不提还好,一提刚好戳中学长的伤心事。
酒劲、积郁、情绪被宴会气氛所感染,梅森学长竟然直接哭了出来,气氛突然变得微妙。
用力过猛了吗?温特斯也有点惊慌。
温特斯感觉有人在桌子下面踢他,他抬起头,正对上安娜的灿烂笑容。
大事不妙!
温特斯面无表情挠了一下安娜的脚踝。
大纳瓦雷女士手上一个不稳,险些洒出半杯酒。
凯瑟琳眯起眼睛,狐疑地看着两人。
紧接着,温特斯的胫骨被更用力地踢了一脚。
强忍剧痛,温特斯揽住学长肩膀,安慰道:“我就是想问问,您那些培育的种猪怎么样了?”
“都没了,不是和你说过吗?”学长擦了擦鼻涕。
温特斯当然知道,因为有受害者堂·胡安的证词。上次学长喝醉撒酒疯,拉着胡安整整讲了一晚上种畜选育。
“没了也没关系,可以再培育。”温特斯引导着学长。
“唉,不一样的。”学长醉醺醺地说:“改良品种,最快是用公畜,效果最直接是母畜。我那里既有公畜、也有母畜,都是辛辛苦苦选育出来的,现在都没了……罗纳德……养猪吃肉,没问题,可是哪有宰种猪吃肉的?我好恨……”
温特斯一边听,一边点头。
安娜却有些气恼,晚宴上谈什么母猪、公猪呀?她明明已经示意温特斯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可坏东西却像听不到、看不见一样,继续引着梅森先生往下说。
安娜忽然听见妹妹开口:“不能再从外面买吗?”
有女士对这个话题感兴趣,梅森学长谈性更浓,他打起精神解释道:“猪大多是一家一户散养,缺乏育种的意识和条件。一口气养很多,才有更多的机会从中选优培育。”
凯瑟琳嫣然一笑,好奇地问:“那不能再重新养很多吗?”
小纳瓦雷女士在某些方面,要比她的姐姐敏锐得多。例如……显然M先生是在有意诱导梅森先生谈论某些事情。
“恢复畜群的规模……要花很多年。”学长愈发惆怅伤心:“怀胎要时间、幼崽长大要时间,唉。”
“那育马呢?”温特斯问。